|
十幾年前，潤泰集團總裁尹衍樑決定跨足零售業，旗下幹將黃明端從格子布廠廠長、總經理率領一批幹部，直接投入廣大的中國零售市場，展開一場披荊斬棘的苦戰，到目前為止，中國大潤發已擁有一二五家分店，到年底可能達一六○家店，全年盈餘可能超過二十億人民幣，也就是說，中國大潤發全年獲利可能達百億台幣的規模。
黃明端征服全中國，不是靠龐大的設備投資，而是靠著腦力及三十幾位合作無間的台籍幹部。兩年前，我坐在黃明端的座車，從上海一路看到昆山、蘇州的大潤發，也比較了這三地大潤發、家樂福、WalMart的賣場。去年到了青島，又實地比較了一下，大潤發的賣場經營真是令人歎為觀止。
Wal-Mart與家樂福征服全世界，幾乎沒有遭遇到任何對手，但是在中國廣大的土地上，他們卻打不過中國大潤發，關鍵在於黃明端領導的團隊夠強，充分了解中國人的消費習性，因此能因地制宜，經營出有中國特色的大賣場。如果中國大潤發順勢保持領先的態勢，那麼「中國的Wal-Mart」無疑就是大潤發。而尹衍樑與黃明端未來很可能都是中國富豪排行榜的常客。這是一個很不一樣的台商成功模式。
一直以來，我們眼中的成功企業都是製造業，像是半導體、面板或是太陽能，都著重資產投資。由廠商透過資本市場籌資，然後大量添購設備，用整廠輸入的方式建立生產線，量產之後，企業再添購設備再投資，如此周而復始，這是台灣最引以為傲的二兆雙星產業。
過去十幾年來，台商大舉西進，政府為了拉抬ＧＤＰ，二兆雙星的投資通常是政府的法寶，因為企業買一座十二吋半導體廠，或是七．五代、八．五代面板生產線，動輒要斥資三十億美元以上，一旦有半導體或面板蓋新廠，台灣的ＧＤＰ就會呈現成長的動力。政府為了讓ＧＤＰ好看，也在租稅獎勵，如投資抵減上面，給予企業很多優惠。如今台灣已是全世界十二吋半導體廠密度最高的生產基地，面板則從三．五代、五代到六代線，一直擴展到八．五代。
二兆雙星的產業就像是一條不歸路，一旦踩進去，就沒了退路，但是台灣只有二千三百萬人口，以一個小國，卯足全力在這兩個風險極高的產業上面，實在是很危險的事。以ＤＲＡＭ產業來說，過去三十年來，台灣單是花錢買半導體設備，金額已花掉上兆台幣，可是如果把全部ＤＲＡＭ公司三十年的盈虧加總在一起，不但沒有創造盈餘，而且還留下三千多億台幣的虧損，成了全民的損失。
ＤＲＡＭ產業不但沒有創造附加價值，且ＤＲＡＭ價格連番暴跌，像去年ＤＲＡＭ股價都成了雞蛋水餃股，所有投資ＤＲＡＭ的股東幾乎都葬身在股海中，成了一個沒有贏家的產業。
目前的面板產業沒有ＤＲＡＭ那麼慘，但是南韓的三星、ＬＧＤ實力遠超過台灣面板廠，今年奇美電併給了群創，規模仍不及南韓前兩大廠，未來面板是否重蹈ＤＲＡＭ覆轍？仍是未知數。最近友達宣布要到昆山設立七．五代線，在中國已啟動多座八．五代線的情況下，友達在政府政策開放後立刻展開大投資行動，這個賭注能不能成功，值得拭目以待。
如果我們把大潤發與友達放在一起評價，也許可以更清楚這兩者代表了不同的價值。前者是輕資產投資，黃明端跟他的創業團隊，沒有帶巨額投資設備，他們只帶著一顆靈活的腦袋，卻在中國大市場，遍地開花，今年可賺一百億台幣。
反觀友達到中國投資，一出手就要先投資三十億美元，投下去之後不知要多久才能獲利，而且，這個廠投下去再也搬不回來了，如果這完全由友達來投資，風險可說是極高。友達是重資產投資，且充滿了高風險。但是，我們政府政策一直以來都在獎勵重資產投資，對於服務業非常漠視。
最近《產創條例》引來業界抗議之聲，宏碁的王振堂高分貝對政府喊話。其實這是政府重新調整產業政策的一個開端，一方面是中國開始調整結構，中國已不願再扮演生產基地的角色，未來十年，中國將從生產基地變成大市場。我們獎勵的產業應該不是勞力密集的代工業，或是投入重資本的設備投資，開始要著眼在中國十三億市場能攻城略地的服務業，中國大潤發是一個成功的開端，未來像八十五度Ｃ、一茶一座、半島咖啡、永和豆漿等，都會成為台商經營中國成功範例。
其次是政府犧牲很大的賦稅獎勵重資產投資，如果對於已過時的技術，或是已經很擁擠的紅海市場，此時獎勵政策應該立即轉向，千萬不可再重蹈過去三十年ＤＲＡＭ的痛苦經驗。這一年來，中國大陸已把太陽能、風力發電列入投資過剩的產業，台灣獎勵政策必須再靈活一些。
如果說黃明端率領的團隊今年就可以大賺一百億台幣，那麼友達的李焜耀揮軍昆山，什麼時候可以賺一百億台幣？如果要你押寶，你會押哪一邊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