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10月26日 星期五

[蒼海圖書館] 孔明舌戰群儒 辯論通史百家卷--四大名著篇

孔明舌戰群儒

故事發生在建安十三年(西元二O二年)秋,或不能言之為"故事",它本身就是一段真實.經羅貫中的妙筆潤色,更顯人物豐滿罷了。曹操"挾天子以令諸侯",麾軍南下,勢如破竹,劉瓊已降,劉備失江陵,長板一役差點兒子散妻離,退守夏口,形勢緊急,只有聯吳抗曹才能全身自保。江東孫氏父子三代經營,憑長江天險,但曹軍破竹之勢,又有"百萬"大師,況且荊州水師精銳新近加盟,更如虎添翼,廣闊的後方為其鞏固堅實的基地,再者,以弱卵擊石的先例就在眼前,劉瓊已降,劉備怎麼樣?稍有抵抗差點兒沒了性命,不說全軍覆滅也差不太多,此時抗曹無異於飛蛾撲火,然而經營三代的東吳之地拱手相送似又不甘心,是戰?是和?很微妙的。

諸葛亮此行就是要說服孫權,只有孫劉聯合抗曹才是目前可行的唯一對策。當然這一目的的達到也是頗不易的,首先是"舌戰群儒",然後智激公瑾,最後曉利孫仲謀。

舌戰群儒,也就是舌戰以張昭為首的主降派。論辯開始,張昭先以劉備目前的處境,說明抵抗一旦失敗的可怕後果,"劉豫州得諸葛反不如初",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嘛!既然有了前車之鑒,又何必重蹈覆轍呢?諸葛亮指出當時是雙方力量太懸殊,況且劉備"甲兵不完,城郭不固,軍不經練,糧不繼日",雖然這樣,還取得了火燒博望,水困曹仁的輝煌戰績,忽視原因,將因果對方起來的觀點就不攻自破了。

張昭又指責"劉備上不能報劉表以安民,下不能輔孤子(指劉表的兒子劉瓊)而據疆土",孔明則闡述當陽之敗的原因:一是皇叔太仁義了,不忍奪同宗之基業,仁義而得到人民擁護,十萬赴義之民,扶老攜幼相隨,"日行十?";二是荊襄九郡和當陽之敗也是劉瓊先投降,為曹操提供了便利,但是民心所向是不言而喻的。

張昭還指明"(劉備)棄新野,走樊城,敗當陽,奔夏口,無容身之地",諸葛亮回以"勝敗乃兵家常事",舉出漢高祖劉邦、淮陰侯韓信也都不是常勝將軍,並說明瞭軍事上求得最後決勝與一次次小戰鬥勝利二者之間的關係,所謂"君子時拙則拙,時伸則伸也","欲速則不達,見小利則大事不成"。

江東子弟果然多才俊,東吳謀士亦非等閒之輩,虞翻從曹劉力量對比出發,指責孔明所言"曹不足懼"是"大言欺人",程德樞為其幫兇,懷疑孔明"好為大言,未必真有實學",更有步鷲看到張,虞等人敗陣,竟赤裸裸地說:"孔明欲效儀、秦之舌,遊說東吳耶?"蘇秦,張儀分別是戰國的辯士,主張合縱連橫,四方遊說自己主張。諸葛亮並不爭辯自己有效顰之嫌,而直告步鷲,"步子山以蘇秦、張儀為辯士,不知蘇秦,張儀亦豪傑也",蘇秦佩六國相印,張儀兩次相秦,皆有匡扶人國之謀,而後旁敲側擊:"非比畏強淩弱,懼刀避劍之人也。君等聞曹操虛發詐偽之詞(戰表),便畏懼請降,敢笑蘇秦、張儀乎?"兵書有雲:"乘隙插足,扼其主機,漸之進也。"掌握其要害,循序漸進,反客為主,變被動為主動。

薛綜、陸續又以"天數""天時",曹操是"相國之後",劉備乃"織席販履之夫"作論據,尊曹貶劉,實質上是貶孔明,貶孔明論述之理,從心?抗拒聯合起來抗曹。但是薛綜又提出"漢傳世至今,天數將終",這樣與他身為"漢臣"的身分實在相背,諸葛亮明察秋毫且善於把握戰機:"夫人生天地間,以忠孝為立身之本。……見有不臣之人,當誓共戮之"才對,而曹操,託名漢室"反懷篡逆之心",如此欺君罔上,又如何不是"不臣之人"?而薛綜竟認為"漢數將終","人皆歸心",何忠何孝?無論從倫理還是道義而言,薛綜都是站不住腳的,所以孔明說:"薛敬文安得出此無父無君之言乎?""真無父無君之人也!不足與語!請勿複言!"而對陸績,則嘲之小時戲事:"公非袁術座間懷桔之陸郎乎?請安坐,聽吾一言……"陸績可是有父有君之人,據說,他六歲時見袁術,曾偷偷揣起招待他的桔子,為了給媽媽,今天諸葛亮舊事重提,自然不是褒揚其謹尊孝道,而是說陸績剛才不過是小孩子的見解,毛宗崗評此只有二個字"輕薄",將孔明的態度淋漓地表現出來。曹操是曹參之後,不假,但看這"漢臣之後"挾天子以令諸侯,專斷專權,不僅眼中無君王,而且也蔑視自己祖先,"不唯漢室之亂臣,亦曹氏之賊子",這樣的人,陸先生您也倍加推崇不成?

當嚴峻又在詰難:"孔明治何經典"時,諸葛亮歷數家珍似的,指出耕莘伊尹、釣渭子牙、張良、陳平……皆有匡扶宇宙之才,未審其治何經典,譏笑正如嚴峻一樣"筆硯之間,數黑論黃,舞文弄墨"的儒生之"迂",真正是"唯務雕蟲,專工翰墨,青春作賦,白首窮經,筆下雖有幹言,胸中實無一策之"腐"。

在這場舌辯中我們看到諸葛先生引經據典,又不拘泥於古代,時而義憤填膺,時而慷慨大義,時而揶揄嘲諷,時而偷笑反笑,由古及今,以今推古,昭然其道理,於險蜂惡浪間從容似一葉扁舟,讀罷"舌戰群儒"一節頗有些"兩岸猿聲啼不住,輕舟已過萬重山"的感覺。


原文賞析:

肅乃引孔明至幕下。早見張昭、顧雍等一班文武二十餘人,峨冠博帶,整衣端坐。孔明逐一相見,各問姓名。施禮已畢,坐於客位。張昭等見孔明豐神飄灑,器宇軒昂,料道此人必來遊說。張昭先以言挑之曰:"昭乃江東微末之士,久聞先生高臥隆中,自比管;樂。此語果有之乎?"孔明曰:"此亮平生小可之比也。"昭曰:"近聞劉豫州三顧先生于草廬之中,幸得先生,以為如魚得水,思欲席捲荊襄。今一旦以屬曹操,未審是何主見?"孔明自思張昭乃孫權手下第一個謀士,若不先難倒他,如何說得孫權,遂答曰:"吾觀取漢上之地,易如反掌。我主劉豫州躬行仁義,不忍奪同宗之基業,故力辭之。劉琮孺子,聽信佞言,暗自投降,致使曹操得以猖獗。今我主屯兵江夏,別有良圖,非等閒可知也。"昭曰:"若此,是先生言行相違也。先生自比管、樂,管仲相桓公,霸諸侯,一國天下;樂毅扶持微弱之燕,下齊七十餘城:此二人者,真濟世之才也。先生在草廬之中,但笑傲風月,抱膝危坐。今既從事劉豫州,當為生靈興利除害,剿滅亂賊。且劉豫州未得先生之前,尚且縱橫寰宇,割據城池;今得先生,人皆仰望。雖三尺童蒙,亦謂彪虎生翼,將見漢室復興,曹氏即滅矣。朝廷舊臣,山林隱士,無不拭目而待:以為拂高天之雲翳,仰日月之光輝,拯民於水火之中,措天下于衽席之上,在此時也。何先生自歸豫州,曹兵一出,棄甲拋戈,望風而竄;上不能報劉表以安庶民,下不能輔孤子而據疆土;乃棄新野,走樊城,敗當陽,奔夏口,無容身之地:是豫州既得先生之後,反不如其初也。管仲、樂毅,果如是乎?愚直之言,幸勿見怪!"孔明聽罷,啞然而笑曰:"鵬飛萬?,其志豈群鳥能識哉?譬如人染沉屙,當先用糜粥以飲之,和藥以服之;待其腑髒調和,形體漸安,然後用肉食以補之,猛藥以治之:則病根盡去,人得全生也。若不待氣脈和緩,便投以猛藥厚味,欲求安保,誠為難矣。吾主劉豫州,向日軍敗于汝南,寄跡劉表,兵不滿千,將止關、張、趙雲而已:此正如病勢□贏已極之時也,新野山僻小縣,人民稀少,糧食鮮薄,豫州不過暫藉以容身,豈真將坐守於此耶?夫以甲兵不完,城郭不固,軍不經練,糧不繼日,然而博望燒屯,白河用水,使夏侯□,曹仁輩心驚膽裂:竊謂管仲、樂毅之用兵,未必過此。至於劉琮降操,豫州實出不知;且又不忍乘亂奪同宗之基業,此真大仁大義也。當陽之敗,豫州見有數十萬赴義之民,扶老攜幼相隨,不忍棄之,日行十?,不思進取江陵,甘與同敗,此亦大仁大義也。寡不敵眾,勝負乃其常事。昔高皇數敗於項羽,而垓下一戰成功,此非韓信之良謀乎?夫信久事高皇,未嘗累勝。蓋國家大計,社稷安危,是有主謀。非比誇辯之徒,虛譽欺人:坐議立談,無人可及;臨機應變,百無一能。誠為天下笑耳!"這一篇言語,說得張昭並無一言回答。

座上忽一人抗聲問曰:"今曹公兵屯百萬,將列千員,龍驤虎視,平吞江夏,公以為何如?"孔明視之,乃虞翻也。孔明曰:"曹操收袁紹蟻聚之窮于夏口,區區求教於人,而猶言不懼,此真大言欺人也!"孔明曰:"劉豫州以數千仁義之師,安能敵百萬殘暴之眾?退守夏口,所以待時也。今江東兵精糧足,且有長江之險,猶欲使其主屈膝降賊,不顧天下恥笑。由此論之,劉豫州真不懼操賊者矣!"虞翻不能對。

座間又一人問曰:"孔明欲效儀、秦之舌,遊說東吳耶?"孔明視之,乃步騭也。孔明曰:"步子山以蘇秦張儀為辯士,不知蘇秦、張儀亦豪傑也。蘇秦佩六國相印,張儀兩次相秦,皆有匡扶人國之謀,非比畏強淩弱,懼刀避劍之人也。君等聞曹操虛發詐偽之詞,便畏懼請降,敢笑蘇秦、張儀乎?"步騭默然無語。忽一人問曰:"孔明以曹操何如人也?"孔明視其人,乃薛綜也。孔明答曰:"曹操乃漢賊也,又何必問?"綜曰:"公言差矣。漢傳世至今,天數將終。今曹公已有天下三分之二,人皆歸心。劉豫州不識天時,強欲與爭,正如以卵擊石,安得不敗乎?"孔明厲聲曰:"薛敬文安得出此無父無君之言乎!夫人生天地間,以忠孝為立身之本。公既為漢臣,則見有不臣之人,當誓共戮之:臣之道也。今曹操祖宗叨食漢祿,不思報效,反懷篡逆之心,天下之所共憤;公乃以天數歸之,真無父無君之人也!不足與語!請勿複言!"薛綜滿面羞慚,不能對答。座上又一人應聲問曰:"曹操雖挾天子以令諸侯,猶是相國曹參之後。劉豫州雖雲中山靖王苗裔,卻無可稽考,眼見只是織席販屨之夫耳,何足與曹操抗衡哉!"孔明視之,乃陸績也。孔明笑曰:"公非袁術座間懷桔之陸郎乎?請安坐,聽吾一言:曹操既為曹相國之後,則世為漢臣矣;今乃專權肆橫,欺淩君父,是不惟無君,亦且蔑祖,不惟漢室之亂臣,亦曹氏之賊子也。劉豫州堂堂帝胄,當今皇帝,按譜賜爵,何雲無可稽考?且高祖起身亭長,而終有天下;織席販屨,又何足為辱乎?公小兒之見,不足與高士共語!"陸績語塞。

座上一人忽曰:"孔明所言,皆強詞奪理,均非正論,不必再言。且請問孔明治何經典?"孔明視之,乃嚴酸也。孔明曰:"尋章摘句,世之腐儒也,何能興邦立事?且古耕莘伊尹,釣渭子牙,張良、陳平之流。鄧禹、耿□之輩,皆有匡扶宇宙之才,未審其生平治何經典。豈亦效書生,區區於筆硯之間,數黑論黃,舞文弄墨而已乎?"嚴峻低頭喪氣而不能對。

忽又一人大聲曰:"公好為大言,未必真有實學,恐適為儒者所笑耳。"孔明視其人,乃汝南程德樞也。孔明答曰:"儒有君子小人之別。君子之儒,忠君愛國,守正惡邪,務使澤及當時,名留後世。若夫小人之儒,惟務雕蟲,專工翰墨,青春作賦,皓首窮經;筆下雖有千言,胸中實無一策。且如楊雄以文章名世,而屈身事莽,不免投閣而死,此所謂小人之儒也;雖日賦萬言,亦何取哉!"程德樞不能對。眾人見孔明對答如流,盡皆失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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